【暗涌】第五十章 被女人抛弃的挫败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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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涌
第五十章 被女人抛弃的挫败感
冬天到了。南方的冬天是肆意生长的冬天,开花的还在开花,结籽的依然结籽,比之北方沉静凛冽的冬天,是另一种况味。一个周末,贵林又去了橄榄蓝酒吧,他现在常来这家酒吧,梁老板不忙的时候也会过来陪他喝喝酒。梁老板会问他一些美国和加州的情况,他问梁老板有关大连的事情。
这一次,他看到梁老板在台上唱一首歌,齐秦的《狂流》。他坐在一旁听,他觉得他唱得很好,很醇厚。但是梁老板没有注意到他,他的眼睛总是看着一个方向。贵林顺着那个方向,看到了一个中年的女子,姣好的脸庞,她一直也看着梁老板。梁老板唱完了歌,就走到了那个女人旁边。他们一直在说着话,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梁老板看到了贵林。
“贵林,这是怡敏,是你北大物理系的师姐。”梁老板说。那个女人有着一双明亮生动的眼睛,她冲着贵林一笑,很灿烂的笑容。
“噢,北大物理系,那你认识林晚吗?”贵林说。
“林晚,我闺蜜啊。”那个叫怡敏的女人笑着说,“你怎么会认识她?”
贵林就说了他们怎么认识的,然后说:“我还认识贾云成呢。”
怡敏的脸色突然不大自在,她说了一声:“噢,贾胖子。”然后就不再说什么。梁老板说我送她回去,我们下次一起喝酒。
贵林点头微笑,他突然想起梁老板说起的那个前女友,他以前以为是林晚,现在想来该是这个叫怡敏的。他看看周围,有几对情侣在低低地私语,他突然就觉到了寂寞,他打开了微信,他有几个加星星的朋友,一个是阿芳,一个是小露。自从那次和阿芳分手后,他都好几个月没有和她联系了,他想问问她最近怎么样,但是他看到了小露的微信,他的手指滑动了一下,停在小露的头像上,他给她发了个微信,“你在干吗?”
“据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“我想你”。”小露很快就回了微信。然后贵林看到满屏的星星。微信真是个聪明的东西---太聪明了。
贵林笑了,“是的,我在想你在干什么?”他接着又说:“我在福田的一家酒吧。”他想她是个聪明的姑娘,她一定知道他这句话什么意思。
“好好享受你的美酒吧,可惜我现在在广州。”她打了个调皮的眨眼睛的表情。
“好吧,那下次吧。”他有些失望,实际上是很失望。他是个害怕被拒绝的人,他这样的人,得鼓足多大的勇气才会主动开口。他想到她说的路人甲,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路人甲吧,他的自卑感又迎头击中了他。
那之后他们沉闷了好一阵,但是几个星期后他又在一家他常吃中饭的小店碰上了她。他们又一起吃了中饭,他们谈得很愉快,她笑起来像一朵大丽花,舒展而大方,“相信吗,我会看手相。”她诡秘地看着他,他笑着伸出了他的左手,她握住了他的手,有一丝麻麻的小小的电流从她的手中传到了他的手中。
“你有两条婚姻线,你离过婚?”她歪着头问。
“真的吗?”他没有直接回答她,他看看自己的左手,他看不出命运的纹路。
“你的事业线看起来绕来绕去,你换过很多工作?”她又拿过了他的左手。
“的确。”这一次他回答了她的问题。
“你会发财噢。”她笑。
“借你吉言。”他笑了。
他心里又燃起了一些希望,他想她还是喜欢他的,但是她似乎也没有主动邀请他做过什么。他实在有些搞不懂她,或者说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。
她真的是个聪明的姑娘, 有些太聪明了,像一条小泥鳅,他抓不住。
很快,情人节铺天盖地而来,微信群里飞扬着各种玫瑰图片和各种打趣的段子。他原是打算情人节送一束玫瑰给她,找个由头挑明了。可是情人节之后没几天就是春节。他已经决定回邵阳过年,而且他和她除了那次看手相,没有任何亲密接触。他想想觉得不妥,就决定还是再等等。
春节的那天他收到了阿芳的春节问候,“贵林,春节快乐,天天快乐!”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,还是很暖心,他想她是一直记得他的,虽然那晚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。他心里又起了怜惜,他问她过得如何,她却只是简短回答,还好。他也不好再问。
春节过后回到深圳,他闻到了鸡蛋花浓郁的香味,他看到路旁的木棉花开了,深红的花朵,朵朵团团,他就意识到,他到深圳快一年了。那天他和小露在下班的那条通往地铁的林荫大道上又碰上了。夹竹桃的叶子依然青翠,花香绰绰,春天的气味是美妙的,让人眩晕的,他突然停住了脚,看着旁边的小露。
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?”这一次,他没有犹豫,干干脆脆地说了出来。
“噢......可是......我好像没有想清楚。”这一次,磕磕巴巴的是她。她的眼睛看着那些夹竹桃。
“没有想清楚?”他失望极了,沮丧地看着她。
“我好像也是喜欢你的,可是,我的一个大学同学,情人节那天,给我送花了。我......”
他一下子就凉在那里,他想说,他原本也是准备情人节给她送花的,但是他说出来的却是:“噢,那么,你接受了吗?”
“他人在香港,从网上下的单,好像没法拒收。”她半认真半玩笑地说。他突然发现她特别会说话,似乎她并没有主动作出任何选择,似乎如果情人节是他给她送花,她也同样会接受。他帮她把后面一截话说了出来:“那么,你就是接受他了。”
她抿了一下嘴,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:“你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无力地说,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慢慢袭来。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,为什么挑这个时候表白,他们还要这样尴尬地一起坐好几站地铁吗?这个时候,她的手机非常识时务地响了。
“你接电话,我先走了。”他感谢这个打来电话的陌生人,他溃不成军地从她面前消失。
回到寓所,他倒头就睡,好在第二天是周六,他醒过来,阳光懒懒地照进来,他的脑子有些疼,他好像慢慢才觉到了被拒绝的难受。他想女人真是奇怪,有时候她们是个好东西,让你忘记烦恼,有时候她们又变成了烦恼本身,他骂了一句去他妈的,心里却他妈地疼了一下,他站起来,看到窗外的木栈空无一人,暗红的一片铺向园子的那一头。
贵林晚上去了橄榄蓝,他觉得那种强烈的挫败感大概只有酒才能压下去。
梁老板那晚不忙,就过来陪他。梁老板是个话不多的人,这很好,他对于话不多的人有一种天生的好感。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的熟稔,像泉水一样清澄。他们喝一种日本的清酒,酒很醇,些微的甜,有水果的清香。他们边喝边聊,更多的时候是沉默。
“你今天心情不好。”梁老板说。
“嗯。”
“女人吗?”他又问。
“嗯。”
“女人和故乡是男人思念的源泉。”梁老板说,他的嘴角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戏谑的笑:“女人是靠不住的,还是说说故乡吧。”
贵林笑了,他问梁老板还记得气象台脚下的南山电影院吗?还有一个福利厂。梁老板说他记性真好,不过电影院好像拆了,福利厂也不在了。他叹了口气。梁老板说大连变化很大,该回去看看的。他想起了那个和他一样不爱说话的少年,他心里的那个黑洞从记忆深处又长了出来,他似乎听到了那个北方的城市海浪的声音。
晚上他又一次梦到气球里的那个城市,他想他得去一趟大连。梦境里,那通往南山电影院的道路在月光下变得清晰无比,必须得去了,循着梦的轨迹而去。梦最终得做完整。
但是那一阵公司忙着找各种电商合作,各种平台评估协商会谈很多。每加一个合作商,他负责的电眼系统就要把新的电商加入系统。他每日从清晨忙到黑夜。这样很好,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各种数据和各种会议里,这样那种被女人抛弃了的痛楚感和挫败感就可以暂时离开他的身体。
秋天的时候正好公司要派人去大连见一个合作商,他主动请缨。出差前一个星期他去了一次橄榄蓝酒吧,他跟梁老板说他想找一个老朋友,他的父亲叫季解放,他母亲是个聋哑人,他们以前住在昆明街福利厂。梁老板说这个不难,他有个老同学在公安局。贵林出发前一天,梁老板居然真的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。
他回到了阔别三十年的大连。这个城市,似乎更俊俏,更时尚了。他呼吸着这个城市的风,略带着海水咸味的风。记忆穿过世纪而来,他看到的还是三十年前一样整洁无尘的道路,道路两旁是似曾相似的法国梧桐,深灰的树干笔直挺拔,连天的绿叶交错重叠,安静地守护着这个美丽如昨的城市。它依然那么好,那么美,饱含着海洋清新的气息。
他事先打了一个电话,很苍老的声音,是永军的父亲。他们稍微说了几句,他说记得他的,贵林说永军还好吧,他顿了顿,然后说你来看看吧。他们约了时间见面。
他们搬到了白云街,是那条老街的拆迁房。他们家在顶楼,没有电梯。他爬到第六层,已经气喘吁吁。铁皮门开了,贵林看到了一个少年,七八岁的样子,黑亮细长的眼睛,皮肤黑黑的,他差点脱口而出“永军”。然而他很快地转过身,冲里面的屋子喊了一声,“爷爷奶奶。”
两个白发的老人搀扶着走了出来。贵林认出了他们,永军的父母。他父亲的兔唇经了岁月不再那么显眼。他母亲身上的温暖却是隔了一层薄雾,一层让人琢磨不透的清雾。
然后他看到了他们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张相片,相框上缠着黑纱布。他从那张相片上看到了少年永军的影子。他心里陡然一惊。
“伯父伯母,永军他……”
“坐吧。”他父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而是微笑着招呼他坐下,“小石头,你去拿西瓜出来给叔叔吃。叔叔是你爸爸小时候最好的朋友。”
他看看墙上的相片,再看看那个孩子。他可以确定墙上的是父亲,是这个孩子的父亲。
“永军,他三年前走了。”他父亲终于开了口。
一声钝响在房子里回响,他的心猛然一抖,眼前似乎有半树桃花簌簌而下。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,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一个他永远没有办法爬出来的黑洞。
“他在星海公园玩的时候,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儿童去世的。”他父亲接着说,“政府还给他发了一个好市民荣誉勋章。”他指了指墙上,贵林才注意到他的黑纱照片旁边挂着一个荣誉证书,烫金的荣誉证书。
“他终于属于这个城市了。”贵林轻轻地说。永军的老父亲抬起昏花的眼睛看着他,没有明白他说什么。
“他在日记里多次提起你,说这辈子做得最傻的一件事就是拿了你的字典。”他父亲接着说,“也怪我们,他一直想要一本字典,我们没有买给他。”贵林呆呆地坐在那,心里堵得慌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他的眼睛终于转向了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孩子。
“他母亲去年改嫁了。小石头现在跟着我们。”永军的父亲顺着他的目光,也看着那个孩子。他的脸上有一种老年人的脆弱,酸楚和一种被时光抚摸过的沧桑和坦然。
沉郁一阵阵向贵林涌来,他深呼了口气,伸出手,抚摸着那个孩子黑黑的头发,“几岁了?”
“八岁。”
“还记得爸爸长什么样子吗?”
“记得。”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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